潮新闻客户端 裘七曜
夏日回乡小住,晚饭后去海边独遛了会儿。海边真好,有海风徐来,有涛声阵阵,我还能看到欢乐的一家三口和神态亲昵的情侣们提着塑料桶三三两两地在拾捡海螺,他们的头顶上有海鸥盘旋飞翔,还羡慕地鸣叫几声。而远处的船儿在夕阳的余晖里反射着柔和的光芒。海岛寂寂,但波浪如一位柔媚的女子时不时地撩拨着这纹丝不动的身影……
回后碰到了少年时的好友阿仑坐在村中溪边的石凳子上。阿仑黑皮鞋、黑西裤、白衬衫,还有黑色的头发锃亮锃亮的,看上去还是年轻的模样。阿仑少年时学过篾匠,青年时做过渔民,再后来进工做了工人,现在是厂子里的老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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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我,然后彼此很热情地打招呼。他拉着我的手说,好久不见,坐坐聊聊。
阿仑面色红润,估计是晚上喝了点酒。阿仑已经做了外公,他的女儿前几年生了小孩。因为女儿和女婿都要上班,他的妻子只能“责无旁贷”地进城带孩子。阿仑的妻子进城了,阿仑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跟着进城。
可阿仑的心还在乡下。乡下有土地,有庄稼,有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更主要的是乡下还有年近八十的老母亲。用阿仑的说法,两头跑:五天在城里住,两天在乡下住。不,有时候特想家,悄无声息地又增住几天。其实,阿仑上班的地方正好是城里到乡下一条线上的中心点——“跑哪里距离都一样”,可阿仑有时候挺为难的,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跑好?
阿仑说,我晚上回家,即使是凌晨一二点钟到家,当我轻轻打开门的时候,总能听到母亲的声音:阿仑,你回家了。阿仑说我总是“嗯”了一声,直接上楼去睡觉。以为碰巧母亲刚好醒来。后来,无意间才知道,只要自己晚上不到家,母亲根本不睡,一直在等我回来。我到了,她才能安然入睡。
资料图。CFP供图。
阿仑的母亲我认识,瘦瘦的,背已经很驼,白发已“君临天下”,脸上有浅浅的笑意。阿仑的父亲走的时候,他的母亲才六十出头。没多久,阿仑的妹妹也走了。而阿仑上面还有二个姐姐。一个姐姐腿有残疾体弱多病,年龄愈大毛病愈多;另一个姐姐在一次车祸中头部和腿严重受伤,余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尽管她们都有各自的家庭,但自家的男人,看到家庭已经这样了,更需要为了生活而忙碌奔波。阿仑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女儿这个样,于心不忍,肯定得照顾她们的生活。譬如帮她们洗洗衣服、做做饭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得来回奔,几家跑,风雨无阻、烈日无畏、寒冷无惧。普天之下大多数的母亲都是这样的。她们心甘情愿,竭尽所能,无怨无悔。
也许是年龄大了,也许是每天马不停蹄累了。阿仑说他母亲的步子越来越缓慢,走一段路,歇一会,继续前进。开始,大家不知道。直到有一天,阿仑的母亲真的走不了,当她躺在床上,大家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阿仑的母亲说想走但走不动的日子已经很久了,只是自己一直勉强支撑着。当阿仑他们要带她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母亲死活不同意,说我已经是近八十的人,迟早是要走的,没有必要再去“浪费”这个钱。
阿仑说,其实我母亲只是不想给我们子女增添经济上的负担。阿仑说这话的时候,眼眶里噙着泪水。作为子女,总会被自己伟大的母亲所感动。这是一种自豪感,不吐不快。
阿仑说,在我们屡次的劝说下,母亲最终还是去了医院,换了部分膝盖。现在跟自己的小姐姐住在一起。而小姐夫呢,年届退休,在家里照顾我母亲和他自己的妻子。阿仑告诉我:他的小姐夫说这些年真的辛苦岳母了,自从妻子出了车祸,半身不遂,幸亏有岳母照料,使我能在外面安心工作,有一片自己的天地。现在,该是轮到我照顾她们的时候了。
听着阿仑的唠叨,我也沉默良久。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生活不易,人生实苦,我们必须足够相信,相互手牵手,努力寻找阳光照耀的地方,让自己的每一天像夏花盎然怒放,让自己的生活依然多姿多彩。
阿仑说,以前我总喜欢跟朋友一起喝酒聊天侃大山,有时候常彻夜不归。但现在那些应酬尽量不去,把省出来的时间陪陪老母亲,这样或许更有意义。
阿仑的妻子催他回家了,我拍拍阿仑的肩膀,又给了他一个“最深情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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